百里从心

【西欧风】【剧情向】【中篇】

主役：【陀思妥耶夫斯基】【太宰治】

其他出场人员包括但不限于【涩泽龙彦】、【织田刀之助】、【与谢野晶子】、【森鸥外】、【国木田独步】等。

主线陀太陀，支线剧情可能有双黑织太等等。

大家重在剧情。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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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篇

一束光从漆黑的天空中坠落，化作一道惊雷在地面上炸裂开来。嗡嗡的轰鸣声中树木倾倒，火光随后燃起，映红了小镇修道院前守望的钟塔，暗淡的光在黑云中翻涌，压抑地笼罩在小镇上空。转眼间雨水倾盆而下，如同一道稠密得让人窒息的帘，于是火光被湮灭了，世间只剩无尽的雨。在这风雨飘摇的黑暗夜晚，这注定是一段无光、无梦、亦无红的故事。

披着长长雨衣的青年撞破雨帘快步向着修道院的方向走去，溅起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摆，雨衣下白色的长袍边角已满是泥点，青年停下脚步低头看向被弄脏的衣摆，帽檐下露出一张白皙、斯文的脸庞，丝缕长发从领口漏了出来，那头发竟然是白色的，在黑暗的雨夜中分外显眼。他皱了皱眉，这扰人的暴雨让他的神情有些许不耐，好在苍白色的石质修道院已经隐隐可以看到轮廓了，于是他再不耽误，匆匆向前走去。

快走到修道院门口时，青年发出了“咦”的一声轻语，他看见一个黑影倒在修道院外的台阶下，看轮廓像是一个人，他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朝那人影方向走去了。他到那人身旁蹲下叫唤了两声，但那人没有丝毫反应，仍是背对着他，于是青年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身体，那人无力地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带血的、少年的脸庞。

“啊……！”青年被吓了一下，但是很快镇定下来，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脖子，还好，他还活着，青年稍微放下心来，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脸庞，但对方仍然没有丝毫反应。雨水打落在少年的脸颊上，血迹被一点点冲去，露出毫无血色的苍白皮肤，他看上去年纪不大，或许十三四岁吧，但考虑到他身体很瘦弱，可能实际年龄比看上去还要稍大一些。即使是在昏迷之中，少年的眉头也是紧皱着的，似乎在忍受着很大的痛苦，他的黑发被雨水打湿贴在了脸颊上，青年拨开他的头发，让那张脸庞在雨夜中更清楚一些，他少年的眼睛紧闭着，睫毛修长得仿佛阴影，鼻梁高挺，看上去不像是这个地方的人，薄薄的嘴唇没有丝毫血色，整副面孔透露出一种脆弱的病态。

青年扶起少年准备将他带到修道院中，但在抱起他时，少年猛地咳嗽了几声，口中立刻涌出了鲜红的血，青年马上扯开他的衣服查看，少年的身体上有着各种各样的伤痕，粗略看过去，最重的几下伤在了胸口，艰难起伏的胸膛中下部隐隐能看见凹陷，应该是骨折了。

这样的重伤之下这个少年活下去的可能性并不大，青年快速做出了判断。他摇摇头，想要将少年放回地上，但又看向他那脆弱、痛苦但隐忍的神情，犹豫许久之后他还是将他抱了起来，带回了修道院之中。这不会是个普通平民的孩子，青年想，这个孩子的样貌和气质都太出众了，绝对不是平民家中能够培养出来的孩子。

青年将少年抱回了自己的房间，擦干他身上的雨水，然后找出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修道院中会医术的修士前不久有事出去了，而这样的暴雨连出行都困难，更何况已经是半夜，从其他地方请医生过来也是不可能的……青年看向躺在床上的少年。离天明已经不远了，明天一早就去隔壁小镇请医生过来吧，今晚所能做的只有祷告了。

青年满身的泥泞，跪倒在了苦像之前。

暴雨在黎明来临前停歇，乌云变得轻薄，云层卷起的边缘透出暗淡的红色，阳光艰难地钻出来，挣扎时隐隐作痛。青年推开房间的门，乘着微弱的晨曦骑马离开了修道院，他一路向西，来到另一个镇子上，敲响了一扇颇为坚实的木门。

“与谢野小姐在吗？我是卡摩多利修院的涩泽龙彦，我昨天遇到了一个孩子，他需要您的救治。”涩泽急促地开口，但并未失了风度，在门外等待了一会后门被“砰！”地打开，一位威风凛凛的女士走了出来，她穿着利落的深灰色裙装，黑色的头发简单束起，没有带帽子，右肩上背着一个牛皮质的背包，里面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随着她的走动隐约能听到金属相互摩擦的声音，与谢野毫不耽搁地往马匹的方向走着，“那孩子怎么了？”她问。

“我昨晚在修道院门口遇到他，受了很重的伤，”涩泽一边拉起缰绳一边说，“森先生前几天刚好出去，昨晚的雨又太大了，所以我只能今天来找您。”“森吗？那个不靠谱的。”与谢野稍微皱了一下眉，涩泽稍微点了点头，骑马向卡摩多利修道院奔去。

“天，这么重的伤！”来到修道院的房间内，与谢野轻轻抽了一口气。素白的床上少年面色惨白地躺着，呼吸已经很微弱了。她解开少年的衣服，只见他身上到处都是淤痕，青与紫的伤痕密布，尤其是胸口的位置伤得很厉害。与谢野用手指轻轻按压那斑驳的胸膛，少年的呼吸声变得分外痛苦，他几乎要在昏迷中挣扎了，但动作因为脱力太过微弱。“肋骨断了，但还没有完全断开，以他的年龄还有机会可以愈合。”与谢野轻轻按住他的肩膀，仔细检查一番后，说：“如果肋骨能够恢复，其他皮外伤倒不麻烦，但他需要很长时间的静养。”

听完与谢野的话，涩泽不自然地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说到：“你看他后背。”

与谢野非常小心地将少年扶起，“这……”她微微长开嘴，即使是身为医者的她也为这样的伤口感到吃惊，不仅如此，一种难以名状的更为深刻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心，只见少年的背上有一道巨大的十字形烫伤——一个逆十字，从少年的颈部到后腰，残酷地烙印他苍白的皮肤上，那伤痕的痂已经脱落，新生的皮肉正生长着，像是无数扭曲的嫩红色小蛇在皮肤上攀爬，几乎无法想象这伤口被烙上的时候少年的痛苦，“太可怕了……为什么……。”与谢野轻轻抽气，她的声音在颤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即使他能活下来，这个疤痕也不可能消去了。”与谢野不忍地说。

“身上有这样的痕迹，这个修道院不能留他。”涩泽说。

与谢野将少年放回床上，站起来看向他，“这仅仅是一道伤疤而已，说明不了什么，”她直视着涩泽龙彦的眼睛，“他伤那么重，如果转移到别的地方几乎一定会死。”涩泽的神情不为所动，“那更不能让他死在修道院里。”他说。

“别自命清高了，你难道还在假装修道院是什么圣洁地方？”与谢野冷笑了一下，在房间中扫视了一圈。这实在是个和圣本笃提倡的“简朴”毫不搭边的房间，门是精细雕刻后饰以黄金的红木，门后挂着一件铜制的苦像，窗户的小锁上镶嵌着鲜红的宝石，一副圣殇的壁画被绘在了墙面上，画上的耶稣躯体优美但无力，圣母的神情悲恸却隐忍。

虔诚的信仰与堕落的财富形影不离。

就在两人僵持住时，躺在床上的少年轻轻动了动，他眉头紧紧绞在一起，眼睛挣扎地闪动几下终于睁开，嘴唇艰难地张开了些许，但没能说出任何话语。

与谢野马上回到床边观察少年的情况，他的瞳孔涣散，眼睛里朦着一层翳，像是掺着杂质的水晶，但那双眼睛的颜色太过特别，是与谢野还从来没有见过的紫色。

但少年的眼睛很快又闭上了，“……”，与谢野叹了口气，“不行，他没有恢复意识。”她转过头去，对涩泽说道：“既然你昨天把他带了回来，还把我叫过来了，那我就不可能让你将他丢到别处。”

“……那就随便你吧。”出乎与谢野意料的，涩泽龙彦只沉默了一会就松了口，“他要是死了你处理好就行。”说完，涩泽转身离开了房间。

······

白是肮脏的白、黑是斑驳的黑、红是赤裸的红。

那蛇扭曲着爬上身体，缓慢地缠绕住脚踝、手腕和脖子。黏腻的、冰冷的触感顺着躯干的末梢向上爬，身体无法动弹，指尖微微发麻，血流似乎停滞，意识慢慢凝固，窒息拖住了灵魂，坠入无尽深渊之中，悄无声息。溺毙，想要呼吸，但胸腔烧起了火燎的痛，破碎的感觉。

挣扎，不甘地挣扎，诅咒地挣扎。

意识在挣扎中消散。痛苦的安宁，不甘的沉默，或许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最先降临的不是光，而是遥远模糊的钟声，那声音切开深渊，化作光落在身上。痛觉侵蚀麻木，空气挤走窒息，溺水者向上扬起了手，似乎想触摸不存在的星辰，随后那眼睛睁开了，一双瑰丽的、冰冷的、失落的紫瞳。

“他醒了。”

眼前还是模糊的，但他听见了一个低沉的男声，那仿佛是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响起的，但像隔着一层水一样听不清楚。“应该死不了了，你们安排人照顾他。”那声音又说。

死……死了吗……？还是说……

意识茫然地漂浮，似乎还没有回到身体之，但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于是光明连接了身体和意识。淡淡的暖意洒在脸上，那是阳光的触感；渐渐清晰的画面中浮现出金色的镂刻花纹，那是房间壁顶上的装饰；身下柔软的布料轻微地摩擦着，这是陌生的床铺；耳边传来了隐隐的钟声、空气中有着淡淡的植物的气味，这是——陌生的地方。

少年醒了过来。

与谢野马上走上前来，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他的身体，在这期间，少年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上方，他的嘴唇有些干枯，与谢野用湿手帕给他擦了擦，“你叫什么名字？”她问，少年沉默了很久，似乎没有听到她的问话，就在与谢野准备放弃时，他说：“费奥……多尔。”

那声音是干净的，尽管有些沙哑。

先前发出声音的那个男人走近，或许他是匆忙赶到的，所以身上还穿着与本笃修道院格格不入黑袍，他弯下腰用手指撑开费奥多尔的右眼，仔细端详了一会，费奥多尔毫无反应，男人皱了皱眉。“在这静养的话应该能够恢复。”他说，随后松开手，离开了房间。

一直站在一旁的涩泽龙彦走了上来，他长长的白发在低头时散落，落在费奥多尔脸庞上的目光不全是关切的，反而有种夹杂着纠结的复杂之意，“你的姓氏是什么呢？”他问。费奥多尔没有回答他。

“让他先休息吧，”与谢野说，“我去让修院的厨房给他做点清淡的食物，你让他别乱动。”

“请吧，女士。”涩泽微微欠身，然后让开一步让与谢野离去。

于是房间中只剩两人，涩泽龙彦拉过木质的靠椅坐在床边，双手交叉放在颚下端详少年的脸庞，费奥多尔仍然望着那华丽装饰的天花板，又或许他的眼中什么也没有。那玻璃般的紫色眼眸中的荒芜让人隐隐地不安，少年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过多久就在涩泽的注视下睡去了，除了说出短短的一个名字，他仿佛没有醒来过。

恶魔的紫瞳。

-TBC-

失乐（第二篇.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