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从心

【西欧风】【剧情向】【中(?)篇】

主役：【陀思妥耶夫斯基】【太宰治】

其他出场人员包括但不限于【中岛敦】、【芥川龙之介】、【森鸥外】等。

主线陀太陀，支线剧情可能有陀涩新双黑等等，这大概已经是一篇群像了。

看在我还算勤劳的份上各位请稍微评论下吧呜。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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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乐（第一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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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芥川紧紧抓着中岛敦的手在黑夜中向着前方奔驰，带着火烧气息的风追赶着，倾倒的修道院被留在遥远的身后，敦不知道目的地，不知道方向，也不知道这自称芥川的少年的身份，但这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一切都被这奔跑的舒畅驱散，就连刚刚看到尸山血海的画面似乎也不重要了。

手被芥川牢牢地握住，掌心被汗水濡湿，眼前是不知方向的未来，秋末之际夜的冷风与滚动的热流相互厮杀一齐被甩在身后，心脏跳得仿佛要炸裂开来，双腿没有知觉拼命向前迈动着，耳边只有自己的喘息声和风声纠缠，身旁是不知身份的领路人，这就像是一场逃亡，目的是逃离过去的一切，这样或许就可以有新的开始——

芥川回头看了看，漆黑的小巷中几乎已经看不见修道院的影子了，他猛地停住了，迅速松开敦的手，用力地深呼吸后捂住嘴咳嗽了几声。

「你......你没事吧？」

敦跟着停下，也撑着膝盖喘起气来，但还是关切地上前问道，芥川的脸颊上浮现出潮红，一副呼吸不畅的样子，敦这才第一次有机会细细打量这个将他带出地下的人。他与自己年龄相仿，身型颇为消瘦，黑色的头发末梢染着白，在黑夜中显得很特别，那双烟灰色的眼睛中倒映着光，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但对方推开了他想要拍背的手，「咳咳......不需要......咳......没事......」他一边咳嗽一边说，拒绝得很是无理但也非常强硬，于是敦就站在他身旁等他缓过劲来。「你刚刚说我们去圣城，那是在哪里？」过了一会，敦又问，芥川直起腰，转过身来看着他，说：「你就不先问我是谁，或者为什么要去圣城——不过话说话来，你居然不知道圣城在哪。」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孤儿院所以......」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两人都沉默了，因为奔跑和逃离而热烈的心也冷却下来，芥川捂着嘴，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那你走吧。」他忽然说。

「诶？」

芥川的表情很是不耐，声音中带着浓重的烦躁，他将脸扭向另一边，语气生硬，「反正太宰先生只是让在下把你带出修道院，去圣城不过是大人随口一说，你不去也罢。」他有些烦躁地踱步，又恶狠狠地看向敦，「所以你现在可以走了。」

芥川咬牙切齿的凶恶语气让敦有些胆怯，但他还是缩缩脖子，摇头说道：「我跟你去吧。」在对方的眼神瞪过来之前先垂下了眼睛，「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去哪里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

孤独感在逃亡的疾跑中被忘却了，夜晚似乎刚刚安静下来，敦才想起来自己仍是一个人。孤儿院中的人除了自己一夜之间都死了，然后莫名其妙被教会的人抓捕，被人引导几句之后去往修道院，在那间地下密室中看到那么多死去的修士，修道院的火算起来也是他点燃的......似乎从那个惊雷滚滚的夜晚后，他就被卷入了一件无法抗拒的诡秘之事中了，就算是帮了他的与谢野家，如今也是再不能回去了。

想到这里，就连刚刚脱口而出要跟芥川一起走的话语他也后悔了。

「......要不然还是算了吧......我要西南边去跟一个帮了我的人道别，然后就离开这里。」

顶住芥川仿佛能杀人的锐利目光，敦还是发颤地说出来了，他垂头盯着自己紧紧握住的手，目光在飘忽中逐渐坚定......果然，无论如何还是想向与谢野小姐道谢啊，然后就逃离这里吧，或许可以苟活一阵，不被这些可怕的事情追上。

芥川看着他，沉默良久说道：「可以。在下同你一起前去。」

敦对他的话语很是惊讶，「那个，你是教会的人吧？」他迟疑一下，看着芥川胸前挂着的十字架说：「你还有别的事情吧？我可能，可能还有些别的事，跟你一起走会影响你的。」

「不需要你担心。」依旧是非常强硬的回复，但他的神情似乎舒展了些，敦不敢多问，只唯唯诺诺地应了，芥川率先迈开步子向西南方走去，夜晚之中少年的身影几乎融入黑暗，敦跟了上去，「那个，你说的圣城，是说耶路撒冷吗？」

芥川瞥了他一眼，「不是，是先知之城翡冷翠，现任教皇的住所之地。」

与谢野所在的小镇可以算是卡摩多利附属地，步行过去也不过三四个小时就可到达，但因为修道院的大火，整个卡摩多利都乱作一团，除了少数真的忙于救火的人，更多人想从此灾祸中趁火打劫，毕竟不论哪里的修道院都富裕得令人生妒。在这种时候，对于大部分平民而言，神的威严可并不管用。

但胆敢明目张胆抢劫的人毕竟是少数，所以大部分人都打着救火的名号想从中分一杯羹，市民们蜂拥而去。不仅是他们，当地领主的部队天不亮就闻讯而动，很快就将修道院周围围了起来，他们甚至没有急着灭火，而是清理了修道院周围，一边等着火自然烧尽，另一边抓捕趁火拿了东西的平民，恐吓或者要挟，收缴他们的「非法所得」，准备以领主的名义收缴之后再与教会周旋，事关切实利益的事情可没什么面子好讲。一时间，原本宁静的小镇鸡飞狗跳，处处都是拿着武器的士兵。

敦和芥川的行动自然也受到了影响，芥川还好，身上带着教会的身份证明，但敦就很容易被当作无业的混混小偷被抓捕起来了，于是两人在进行了一番讨论后——暂时是芥川单方面的讨论，敦并不敢发表太多意见，两人决定过几天风头平息些后再出发。

天刚刚亮起，两人在镇上找到一处不起眼的小旅馆中住了下来，为了不引人注意，芥川将绣着暗红色花边的黑色斗篷收了起来，只穿着白色的长袍，配上他透着戾气但斯文秀气的脸庞，颇有些出身高贵的少爷气势。

他付了两天的房费后就和敦一同上楼了，冷漠的态度将店主想要多询问几句的话语硬生生逼了回去，这时敦才意思到这个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确实与一般人有些不同，他原以为只是自己孤儿院出身见识太少，像芥川这样才是正常的情况。

「早晚的餐盘敲门之后放在门口就可以了，房间不需要你们收拾。」

芥川冷冷地跟到门口的店主说完，毫不客气地将门关上了，敦被关门的响声吓得颤了一下，芥川倒没有丝毫在意，将自己的斗篷搭在了木椅上。

这实在是个相当简单的房间，一眼过去只有几样东西：床、桌椅和一盏油灯，床上铺着深灰色的床单和一床被褥，看上去还算干净，芥川将被子摊开抖了抖，细小的灰尘飞扑到脸上，他不由地捂住嘴咳嗽几声，敦在一旁颇为担忧地看着他，说：「那个，要不要我把被子拿出去吹一下先......」

「不必。」芥川一边冷声回答一边坐在了床上，但神情中明显透露着嫌恶，敦不敢多问，走到椅子边端端正正地坐下了。

狭小房间中的气氛一时间颇为僵硬，芥川从斗篷的口袋中拿出一本书，坐在床上看了起来，一日的时间尚早，敦不知应该做些什么，他有许多话想要询问芥川，但是不敢轻易开口。

犹豫了许久，敦抓住上衣的边角，身体前倾，小心翼翼地询问：「你在看什么书？」

芥川抬眼看了看他，沉默地将书合上后递给了敦。敦显然很惊讶，他将手在身上擦了擦，非常珍重地接过了书，轻轻翻开扉页，用指尖触摸了一下那手抄的墨迹，又还了回去。

「我不识字。」

他摇了摇头，语气中透露着浓浓的羡慕，这是敦第一次触碰真正的书本。孤儿院的生活只能勉强满足温饱，即使是当地算是富裕，大部分时候也只是饥一顿饱一顿，孩子们很小就要参与耕作，根本不可能读书识字，不过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营养不太能跟得上，但是敦的身体比芥川要好些。

芥川看着敦羡慕的神情，稍微有些触动，「......这几日闲来无事，在下可以教你。」他这么说着，没有将书拿回来，「真，真的可以吗？」敦猛地站了起来，手里紧紧地拿着那本书，俯身弯腰靠近芥川，芥川不自在地后倾些许，伸手捂住口鼻，眼睛瞥向另一边：「反正就这几天，能学多少是你自己的事。」

「太好了！」敦激动地说，「太吵了。」芥川打断他，敦马上放低了声音，「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太高兴了，我从来没想过我真的有机会识字。」

芥川没有理会他的兴奋，起身走到门口，「我问问店主这附近有没有地方能买到纸笔，你自己先看看。」

「好——！」敦急切又珍重地翻动书本，在芥川出门前忙不迭地问：「对了，这本书叫什么名字？」

芥川关门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玫瑰经》」，他回答道。

店主很惊讶这少年这么快就下楼了，只见他敛着一身的寒气走到旅馆前破旧的前台，礼貌但却气势汹汹地开口询问：「请问。这附近有可以买到纸笔的地方吗？」

店主思索了一下，说：「之前在靠近修道院的店家中有售卖，他们有时需要抄写经文，会从固定的店铺中购买。不过昨晚那边好像起了火，不知道有没有受到波及。」芥川面不改色地点点头，「非常感谢您。」他说，然后走出旅店往滚着浓烟的方向去了。

这一去时间颇久，中岛敦几乎要怀疑芥川是不是扔下自己走了，太阳将落时芥川才回来，打开门，敦急切地迎了上去，「怎么去了那么久？你没事吧？」

「没事。因为修道院的大火，它附近的店铺今天没有开门，在下问了些人，去别处买的。」他轻描淡写地说。

敦接过芥川递给他的纸笔，看着芥川解开自己的领口，神情颇为疲惫的样子，突然就酸了鼻头，「为什么，」他没头没尾地问道，语调有些不稳，「这么好？」

「这很好吗？不过是买了些纸笔而已。」

芥川正准备将桌面稍做清理，听到敦的话语也有些惊讶，他回过头，看到敦有些发红的眼眶，皱眉。「也.....也是。」敦低下头，小声说。

「把你从地下带出来是太宰先生的命令，让你跟我去翡冷翠也是另一位大人所说的，反正这几日也不方便出行，在下所做的也就是买些纸笔而已。」芥川淡淡地说。

其实芥川主要的时间并不是花在购买纸笔上，而是去侦查了修道院的情况，修道院的火几乎已经灭了，只有零星几处小火还燃烧着，依靠着枢机司铎给他的手谕他进入了被领主下令封锁的修道院中，甚至还找到了太宰留给他的讯息——「先回圣城，等待联络」，太宰在修道院石质的外门处留下了这样的话语，用的是即使在教会也很少人会用的希伯来语，几乎不可能被其他人看懂。

不过与自己以往的作为相比，自己对中岛敦确实算很好了，芥川这样想着。或许是因为遇到敦的时候那地狱般的场景和无助绝望的少年让他想到了自己吧——太宰先生将他从战场上捡回来的时候，不也正是这样的吗。

「说起来，你一直挂在嘴边的太宰先生，是谁？」

听到中岛敦提到太宰的名字，芥川的眼神刀子一般掷来，敦吓得后退了一步，「......太宰先生是将在下带离地狱之人，那里的死人可比修道院的地下多得多了。」他沉默了一会，放轻了些语气，回答道。

敦懵懂地点头，不敢多问了。

旅店中送餐的人在门外敲了敲门，将晚饭放在门口后离开了，敦先于芥川将餐盘端进来摆在桌上，然后站在一边，芥川看了他一眼，说：「一起吃吧。一会我教你识字。」

豆大的烛火暗淡地照凉狭小的房间，少年们的影子映在木墙上，微风吹拂，人影摇动，笔尖或轻快或迟滞的沙沙声轻响，墨迹沾染了纸张，甚至发梢上也沾了些许墨水。敦笨拙地学习如何拿笔、如何书写，他的老师完全称不上有耐心，收敛着一身寒意站在他身后，偶尔出声提醒几句，语气透露着不加掩饰的不耐。

还好，夜还很长。

-TBC-

失乐（第二篇.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