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从心

Put out your lamp when thou wishest,I shall know thy darkness and shall love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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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豪野犬】失乐.番外《Lexicon Cosri》(芥敦芥)

【西欧风】【并不存在的宗教讨论】

【私设如山】【是一块糖】

【少年们真好啊】

正文链接在此,此篇为有关番外:

【失乐(第一篇.01)】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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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Lexicon Cosri*

“梦是魔鬼的花园,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梦早已被梦过了。现在,它们只是在和现实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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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刮在阁楼的窗户上,透过帘子被风扬起的间隙能看到淡红色的月亮正颓然地吊在西边的天空中,几乎被天际暗淡的光淹没。桌面上的纸张边角被风吹得颤动,挣扎一般发出细微的哗哗声,它被书本压住,无法逃离。芥川龙之介侧躺在白色的枕上,他紧闭着双眼,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痛苦的事情,挣扎般张开嘴,但没能发出任何声音。良久,一阵急促的呼吸后他才挣扎着将眼睛睁开,烟灰色的眼眸罕见的水润,像黑曜石一样流过淡淡的光。

做了一个自以为已经忘却了的梦。

梦境是人们在祖先被逐出伊甸园后、与神沟通的世界,先知们通过梦境接受主的旨意并传达给当世的人们,因此梦境是神圣的;但也可能有魔鬼在梦中出现:撒旦来到伊甸园后,最初正是在梦境中诱惑了夏娃,告诉她禁果所在的位置,因此人们也会把糟糕的梦称为梦魇,归于魔鬼身上。

芥川在黑暗中坐起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抚下满手的冷汗,他微不可闻地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慢慢平复下刚刚狂跳的心,暗淡的月光下他的脸庞显得苍白而稚嫩,比白日的傲然要虚弱几分。

破晓之前是一日中最冷的时刻,也是人们最容易被困于梦魇的时候,他们被囚禁在熟睡之中,就像灵魂被囚禁在深渊之中一样被令人窒息的黑暗淹没,无法挣扎,亦无法呼救,有的人能够从其中逃离出来,有的人就此长眠不醒,被永远留在魔鬼的花园之中。

他靠坐在床头,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将小巧的银制十字架放在掌心摩挲,闭上眼眸。主,请您将梦魇的恶魔驱散,至少在此刻,请赐予我平静。

大概是因为他遇上太宰治那晚是同样的月夜吧——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躺在他身旁的中岛敦无声地睁开眼,他的眼睛像琥珀一般透亮,悄悄地看着芥川的脸庞,“做噩梦了吗?”,等到芥川平复了呼吸,睁眼看向窗外时,敦问道。

“算是吧。”

少年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沙哑,在黑暗中显得又些疲倦,他的棱角似乎比平日柔和不少,但依旧没有丝毫示需要安慰的暗示。

“还是躺回被子比较好,快入冬了,容易着凉。”他小小声地说道。

经过几日的相处敦不再那么胆怯,他平日畏畏缩缩的姿态像是某种习惯,而不是真的惧怕,但他仍不知道现在自己该不该安慰芥川,又或者要如何安慰他。敦觉得对方刚刚握着十字架祷告的模样,和自己在孤儿院时望着月亮出神的神态很像——试图逃离孤独的无力挣扎。

今夜是残月,暗淡的月光几乎要消失在天空中,它的颜色有些发红,又或者那只是梦境中的血色带来的错觉?芥川侧头看向窗外,对他的话语没有反应。

“你......刚刚梦到了什么?”被子从肩头滑下,冷风让他悄悄打了个寒战,他不太确定自己的询问是不是冒失了,于是又补充道:“我给你倒杯水吧。”

少年赤脚踩在地上,木质的地板“哒哒”地轻响,他将水杯递到芥川的手上,无意中触碰到对方的指尖,那双手冰凉得吓人,芥川似乎才注意到他一般,看着手中的杯子,口中说的却是无关紧要的话语,“这么暗你也看得清吗?”

“我在晚上的视力比一般人好些。”敦爬回床上,像芥川那样靠坐在床头,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说道:“你的手很凉,还是把被子盖好吧?”

芥川转过头来,目光淡淡地扫过他,一如既往看不出什么情绪,就在敦忐忑得想要开始道歉时,芥川开口道:“在下和你一样是孤儿,只不过你在孤儿院长大,而我来自战场。”

敦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脑海中浮现出尸山血海的画面——他逃离孤儿院那晚、和卡摩多利修道院的地下

其实今晚他也睡得十分不安,并不是芥川的动静吵醒他了,而是他也刚从梦境中醒来。“那你的父母是......”他的声音低得几乎不可闻,“在下不记得了。也可能只是不想记得,没有他们在下也很好。”

——很好。听从神在人间的代理者的一声“Dio lo vuole!”*,他的父母为了赎清身上子虚乌有的罪孽带着孩子离开了家乡远赴东方的战场,呼喊连天的几个日夜后,在某个根本不知道名称的地方留下自己的尸体和年幼的孩子,灵魂在随行神父的祷告中去往天堂。死去了父母的孩子没能跟上撤退的步伐,成为了战争的漏网之鱼,亦是涸辙之鲋。那地方的尸体多得他用了几日都没能爬出去,于是孩子就在尸体堆积的战场中翻找一切可以使用的东西苟活着。最初,他偶尔遇到还没有完全死透的求助的人还会帮对方了结,到后来即使是面对着和自己年纪相似的孩子垂死的哭泣他也没有丝毫反应,看惯了死亡的眼眸毫无温度。

他奇迹般地活过了休战的冬季,但开春后瘟疫也随着春日生长,他毫无意外地染了病,奄奄一息地躺在满目疮痍的荒原中,几乎没法将他与那些尸体分辨出来,接连几日的高烧让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回归母亲的怀抱了。圣战成功了,他想,不让上帝怎么会赐予他解脱呢?

其实回想起来颇为奇怪,那些夜晚中他好像也未曾感到恐惧,深陷地狱的人是麻木的,反而是从中逃离之后才能感受到痛楚,才会在梦境中被绝望的残留反复折磨。

芥川讲述的语气太过平静,仿佛是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同为孤儿的敦能读出一丝同病相怜的孤独感,但他没见过战场,没有在尸堆中生存过,也没有像芥川那样病到濒死,也不敢说自己感同身受,但没来由地有些怜悯——他像是怜悯自己那样怜悯芥川。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只好换了一句,“那后来呢?”他问。

“遇到太宰先生的那个夜晚......月亮和今晚的一样。”芥川的语气低低的,脸侧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楚,似乎这样让他的声音都跟着模糊了起来,“那是在下离主最近的一瞬,不,也可能是最远的一瞬,谁知道在下死后会归于天堂还是地狱?总之就在我即将停下呼吸时一道身影出现了,那时我的眼睛在流血,看不清他的脸庞,但我记得一个小小的十字架垂在我的眼前,泛着淡红色的银光。”

说着,他伸手放在胸口,他的头颅垂低,神情更是看不清楚,但是敦却感觉到他的情绪激动了起来,他猛地扭头看向敦,眼睛在黑夜中熠熠生辉,“——你是不是认为太宰先生就像是光一样出现在我面前?不你错了,就算是光,也并非你所想象的、救赎之光。他对在下的第一句话是——”

“你的父母是被我杀死的。”

“!?”

敦惊讶地睁大眼,“怎......怎么会......?”芥川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没有什么不会的。不过,他的意思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在下也未来得及明白其中之意就昏迷了,再醒来就是在另一处房间了。”

“太宰先生将我带回了教会中,与其说是神职人员,不如说他是参谋一样的角色。在下期初并不理解他的意思,但是那段时间,在下修养的房间外时常能听见各种战报,都是关于那次圣战的,我大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中岛敦沉默了,“......他是圣战的参谋。”他说道。那一次十字军东征的时候他年纪尚小记不清楚,但隐约记得确实有一段时间孤儿院中的嬷嬷们带着稍大些的孩子离开了不少,但几乎没有人回来。

“准确说,他是战争的发起者之一。”芥川淡淡地说:“最初的几日我一直都想质问太宰先生对在下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始终没有见我,但渐渐在下自己也明白了他说是他杀死我父母的原因,于是没有再急于询问他,相比起这个,在下更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带在下回去。”

但这句话不止于此,芥川好像明白了什么,低声喃喃道:“原来如此......如果没有太宰先生这句话的话,我可能活不到现在吧?”

在那段濒死的梦中出现了什么芥川已经完全忘记了,他唯一记得的就是太宰说的那句话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像是攥着手里仅有的一根稻草不让自己沉入水中——他杀了自己的父母?他是异教徒吗?他为什么这么说......失去了父母的孩子被这句话搅动,敦不由地想到了自己,如果有人说自己杀死了他的父母,他也一定不甘心就此死去吧?

就算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就算是被他们抛弃了,也绝不能就这样去死啊?一定要问清楚的吧!

“那你为什么一副很,尊敬他的样子?”话到嘴边时敦把“崇拜”两个字吞了回去,芥川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对这个词会有些敏感也说不定,但芥川摇了摇头,“最初在下也仇恨他,时至今日在下依旧不明白太宰先生为什么这么做,但这些事情不是你我所想的那么简单的,而且,在这几年中在下与太宰先生相处颇多,依旧完全不明白他的所思所想。如此,又怎么能妄谈仇恨?”

芥川的头抬起来些,他看向窗外,那暗淡的残月渐落西山,天边也隐隐泛起了亮色。“之后在下跟随太宰先生在教会学习——不是什么体面高尚的神职,而是负责处理牧区中关于异端邪说之事,虽然常见血腥,但也是为主行事,我主仁慈,但天父从不吝啬惩罚。我等所为,亦是信仰主、赞美主、追随主。”跟随着一段祷告,芥川再胸口轻轻划下十字,结束了这段冗长的自白。

他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良久,芥川睁开眼,问道:“你是被我吵醒的吗?”

这是芥川第一次跟别人提起这些事,自己也觉得有些意外,但说完之后他确实感觉好了许多。“没有。”敦摆了摆手,但他感觉有些困了,便不太愿意再提这事,“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芥川看出他的困倦,于是先躺下了,“嗯。”他将被子稍稍往上拉了些许,将冰凉的手指和脸颊都藏在被子里,于是中岛敦也躺下了。两人第一次如此放松地躺在一起,芥川感到温暖的气息从被子下面另一头传来,就像在传递某种纤弱的安慰。

他扭过头,敦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正看着他,少年温热的吐息若有若无地落在枕边。“睡吧。”芥川很快将眼睛闭上了,呼吸渐渐放匀。

少见的,中岛敦觉得他今晚可能睡不着了,尽管天已经快亮了。但他小心地保持着没有动,不想打扰好不容易入睡的芥川,安宁的气息在空气中缠绕,他看着天花板,脑海中回荡着刚刚芥川说过的话语,画面也随之浮现出来——苍白瘦弱的孩子跪倒在初春刚刚开始柔软的泥地里,身后有一道长长的、爬行的痕迹,他费力的翻过身来仰面倒下,急促地呼吸着。

残月消融在他眼眸的血色之中,他其实那么努力地想活下去,现在却几乎要放弃了。

直到那个男人出现,弯下腰,在他耳边说——

“不要把我的噩梦变成你的噩梦。”

敦几乎就要这样陷入梦中时,芥川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敦惊讶地睁开眼,看见对方正侧身看着他。

“我......”敦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芥川那墨潭般的眼神,“说出来之后我好了很多,不需要你来安慰我。同样,如果你有什么事情也可以跟我说,虽然主要负责处理异端,但是一般神甫的告解工作,在下也可以担任。”虽然语气有些许别扭,但他的声音在黑夜中清晰得让人心安,敦愣了愣神,点点头。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摇摇头。

“那么,晚安。”

芥川亲吻了一下掌中的银十字,然后倾起上身,伸手撩起中岛敦的额发,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毫无杂念、纯洁的吻,“这样就能好好睡了吧。”做完这一切,芥川缩回被子里,背对着敦睡去了。

敦完全愣住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刚刚的触感短暂得像是幻觉一般,不,这就是幻觉吧。

但奇妙的,好像一下子心里就踏实了,敦不由地笑了起来,尽管有点傻,但非常心安。

这一切是神的恩赐吗?

他闭上双眼。

-F.I.N.-

*Lexicon Cosri:谁要是不查资料(我查了一下也没查到)知道这个啥意思我给你写信【。】

*出自《哈扎尔词典》

我感觉这篇之后整理时可以放到正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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